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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 襟抱

十章 襟抱 (第2/2页)

常思豪生在农家,听到关于土地的事情自是关注,问道:“别的我懂的不多,但方才你所说的豪绅瞒地逃税之事民间确实在所多有,那些有钱人地多税少,赚得盆平钵满,穷家小户地少税重,想要吃饱都难,更沒余钱去贿赂官府,这情况谁都知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郑盟主微微一笑:“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其实只需下令全国,重新进行土地丈量,将瞒报、谎报的地清查出來,重新造册登记即可,同时兼带着整顿吏制,尤其要惩办底层小吏中那些贪墨之徒,上下一清,则大事可成,”
  
  常思豪心想往昔在家乡,大伙虽然对这些事头疼,可也只能是对坐抱怨而已,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改变解决,而这些东西在郑盟主眼里,似乎根本就不算什么,两三句话,就如同金针破疱,一下子点透了,想想国家真若按他所说,能够如此整改,乡民们家家有地种,有粮吃,肯定高兴得发疯,一时间眼睛亮起,大感欢欣鼓舞,
  
  郑盟主微笑道:“其实方才郑某所说这些,一言蔽之,便是‘整饬内政,富国强兵,’八字而已,乃是由郑某针对现阶段的国情提出初步构想,经我盟诸位剑家讨论合议而成的一点浅见,未审常少剑对此有何看法,还望见教,”说到这掩手倾身施礼,一副诚心诚意问道于人的姿态,
  
  常思豪脸上刷地红透,忙退避道:“您所说的治国方略实实在在,条理分明,常思豪痴人一个,只知道拿刀砍杀,不懂天下大事,何敢胡乱参言,方才,唉,方才我说的那些话……真是无礼取闹,丢死人了,”拱手过头,折下身去,
  
  郑盟主一笑抢身上前,插手将他双肘托住,道:“贤侄不必如此,你大义在胸,是非分明,话不藏心,不愧为一条直性好汉,小小的一点误会又算得了什么,”
  
  小晴见一天云散,一面倒茶添水,一面笑吟吟地道:“常大哥不必惶惑,爹爹确实不曾真恼你,我盟访客中有不少慕名而來,为的不过是沾沾我盟的光,提高自己身价或满足一下内心的虚荣,一见面满口谀词腐调,少有敢于见疑问难之辈,这等人物,最为爹爹厌烦,他闲时常说,圣人未必真圣,贤人多有不肖,尧何人也,舜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人要敢于藐视,敢于怀疑,才能无限度地向正确接近,他这人呀,就是有挨批的瘾,你当面指责他,他高兴还來不及呢,”郑盟主大笑,也好言慰抚,常思豪见他如此,心中更感不是滋味,再拜谢了,
  
  两人复归于坐,郑盟主知道他还有个心结未曾打开,便道:“贤侄痛恨东厂一些人的作为,其实我又何尝不如是,然而他们的后台根基是中官,也就是太监,这些人整日服侍皇上左右,有时奏折上写得句句金石,字字泣血,还不如他们轻描淡写地在皇上身边吹两句边风,我盟一则有着自己的构想要实现,一则又身处京师重地,与他们打交道是避免不了的,而且就算将來在内阁中物色到合适的人选,能将这几条方略推行实施,中间依然少不了中官太监的帮助、各阶层官员的支持,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之中清如水明如镜的人有几个,人皆有私,有私就有弊,这也是避免不了的,能交一友,不树一敌,关系上只要能维持的还是要尽量维持,既然要做大事,就要忍小忿以养全锋,不能一味把目光放低,纠缠于别人身上的毛病等等细枝末节,”
  
  常思豪听他说这话的同时不住点头,然而联想到内阁、六部、言官、东厂……等等等等一直以來的所见所闻,心下忖道:“每一群势力都有相应的派系,每一派系都有自己的人脉网络、共同利益和目标,这些个或虚伪,或奸狡,或无能,或冷酷的人,干着贪污、受贿、枉法、专权的事,而百剑盟却能与之安然相处,打成一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政治,要做大事,就要牺牲一些做人的准则,那样又有什么是非可言,道义可讲,”
  
  郑盟主瞧出了他的心思,笑道:“贤侄一时想不通此节,倒也无碍,日后多多参研剑学,便可渐渐明白,”
  
  常思豪听他忽然由政治转说到武功上,大觉突兀:“剑学与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大有关联,”
  
  郑盟主笑道:“达摩在少林留下拳术传承,世人多以为其意在强僧护寺之用,其实这是他给后人参禅悟道留下的方便法门,因他晓得体悟比心悟容易的道理,初学武者多自拳术起,由形入意,自外而内,日久功深,可使身体强健,体健则心灵,心灵则易悟,见鸟平翼反升,明其借气之妙,见蛇腹地疾行,晓其蜿蜒之功,此灵犀一现,拳术已达顶点,就可学剑了,剑学讲轻灵绵巧,水软银柔,久习可脱重祛滞,改变心性,我盟剑家能以剑澄心,心剑通明,登达天下武学之上乘妙境,便是据此‘体悟’之道,有了这般境界和灵性,用來处理凡务俗事,自是看得透澈,解得明白,比如咱们刚才说的事情,只要参透了剑学中‘圆缠走化,舍已从人’的道理,就会懂得如何平和地看待一切,不会再有过多的负担,”
  
  ,,舍己从人,
  
  常思豪听到这四字,蓦地想起黄河边与宝福老人用木柴对剑之事,登时想到:“舍己从人乃是以退为进,以让代攻,郑盟主虽看似在‘从人’,实则是在‘用人’,面对这样一个腐化的官场,纷乱的朝廷,强硬与对抗,于事无济,小处的牺牲正是巧妙的周旋,最终能转化为全面的胜势,笑到最后的还不是他,”
  
  想到这里,思绪不由得更加纷杂起來:人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偏偏这世上的君子,确也真沒见着几个能办成大事的,真正办事的人,都得紧扣实际,不惧毁誉,不屑虚名,甚至为达目的要不择手段,话是说着难听,可他这番剑家宏愿如果真能得偿,天下间不知有多少百姓受益,之前做的事情中,只要大节无亏,不算过分,又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呢,廖孤石曾说盟中尽是狼子野心、下流无耻之人,多半是眼中见不得肮脏,又不屑沟通,沒能明白郑盟主的苦心,
  
  荆零雨心中另有别事,哪听得进他们说的这些,见缝插针道:“什么国家大事,剑学道理,我一个出家人,可沒兴趣听了,郑伯伯,我只问你,对我表哥的事如何看法,”
  
  小晴一笑:“你这出家人对国事沒兴趣,却对自己的表哥有兴趣,倒也奇怪,”荆零雨回眼向她微嗔,转过來嘟着嘴继续道:“似乎在你心里,也认定了修剑堂笔录是我哥哥盗的,是不是,”郑盟主道:“你不必急,此事我自有分教,”荆零雨皱眉道:“我怎能不急,申二哥死了,笔录丢了,我哥哥身上背了两个黑锅,江湖上沒个容身之所,每日里东躲西藏,这日子是好过的么,”常思豪也道:“小侄见过廖公子出手,由剑知心,他虽然性情很孤,却急公好义,应是面冷心热之人,想必不会做出非仁之事,望盟主详察,”
  
  郑盟主默然良久,叹了一声,道:“不必你们分说,我也早就知道,杀申远期的确实另有其人,修剑堂笔录也不是他盗的,”
  
  荆零雨惊声而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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