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因缘之:六入
十二因缘之:六入 (第1/2页)【无弹窗.】
她醒了
像是突然亮见一盏灯不是点燃而是破门而入般亮彻脑海
四周是一片酥油灯烘起的奶香
香味是一种尘土只是极细极细如同液体却沒有了重量从火苗的尖端直线流起來像风吹着彩带任意飘忽飘到屋顶就涂黑了梁吸入鼻内就染脏了肺
她不厌这肮脏也不爱这香味只静静地感受着任这味道进出來去有了味道才有了肺、有了鼻
她眨了眨眼睛眼球冰凉酸酸的涩涩的又闭上耳朵里是乌乌的风声风声是黑的
未醒时的黑是甜的醒來后味道就沒了只留下甜的余味有时她觉得又好像从未有过余味也未有过黑只是因向往把那不为神识所知的部分赋予了黑、点上了甜味
寂静黑甜寂静是美
佛爱这寂静她也爱这寂静
她不是闭着眼睛也不是不睁开想闭上是着落不睁开也是一种着落心无所住就是这一片寂静沒有了眼皮于是沒有了自己
她观赏着眼中的黑这是常人的黑人因有这一双眼睛里面灌足了混浊的水所以看不到世界的本來面目正如海掬一捧是清的放眼看去却是蓝的而天空是蓝的透过去又是黑的
海就是人的眼睛宇宙是这世界
蓝是一种假象黑也是生活在假象中是一种美美是扼杀生命的那是一场让人心醉的扼杀
她坐着感觉到一种麻痒在下体升起來那是宿夜静坐生出來的一种麻痒像千株小草在皮肤底下发着芽软软地、韧韧地拱起來那力量可以掀翻石头
麻痒是一种疼痛疼痛是一种力量
痛苦的堆积能引发生命力的运作如同血总是将营养积送伤口将苦痛积深生命力将像鞭马般蓬勃而起
她记不起自己多久沒睡了每到夜晚都是以静坐养神替代睡眠
用修行的观念看睡是一种病治的方法是不倒单就是永夜永生不睡病是苦的祛病的过程也是苦的死亡将使人类醒來
而她刚才却睡着了她不惊惧不后悔也不遗憾想了便是一念一念可生万念人只须守住当下往事更不必追
有光來了來自土窗之外它比周围的酥油灯更亮像咬进黑暗的一颗牙齿这光仍是灯光是叫僧众起床的信号
她的皮肤磨牙般吃着光吃出了巨大的豁口在身侧吃出一道影子、一道连通宇宙的门户黑去处即是天空
微尘在光中变得明显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落在她每一株寒毛之间将皮肤震动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星辰对大地的击撞皮肤在无数次撞击中震荡有些地方在开裂有些地方在坍塌但很快自我修复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这些撞击才会在肉眼中以斑点和皱纹的方式呈现让人感受到尘埃的力量
千株小草在生长长势里带着朝气而朝气是一种杀气
生长本是一种毁灭因转化必意味着消失
外面远远的响起声音像满山的苹果在掉落是毡靴拍打砖地的声音越來越近苹果就变成了桔子然后是羽毛
她知道人进來了而她是不可被打扰的
到近处脚步才变轻其实早就被打扰了这些人意识不到总是在掩耳盗铃
她感觉到面前的黑暗里飘浮起无数的孔洞像在虚空中挖出了蚁穴两两成对以气息和自己连通她知道那孔洞后面是一张张的面孔有的长有的圆有的黑有的紫有的老有的年轻这是他们**的属性而生命本不该有属性
人们开始低低地颂经声音含混而齐整浮在人们头顶如温暖的海涛
室内的布幡上有了震幅轻轻地动
“奶格玛”有一位七岁的小比丘尼向她走近微声说
这不是呼唤而是一种请示
她沒有睁开眼睛只是将左膝上拈成莲花印的手腕翻转指头轻轻一弹
一缕烟般微尘从指尖逝入光中
小比丘尼施一礼低头躬腰走到她盘膝所坐高阔大椅的左侧蹲下撩起下面的黄绢布围里面摆着一只大木桶木桶正上方的椅面上有个形如人面的孔洞
此椅名为马哈嘎拉法座雕工华美异常座椅的四条腿喻示地火水风四大支撑起人间椅面即人间有洞表示人间非实相而上座尊者可与阴阳两界沟通小比丘尼将木桶拖出來单膝点地跪下虔诚地合一个十然后扶桶沿伸进手去搅拌着像揣面一样揣捏着桶内散发出淡臭和曲拉的味道她的腕上沾了些微黄的红糖颜色和细砂般的熟青稞粉
六七岁的小喇嘛们在廊间飞快地跑着翻过及腰的门槛进來给盘坐在地的人们分发着漆黑的木碗然后又提着接近他们三分之一体重的大茶壶进來挨个给每一个木碗里倒奶茶每只碗只倒小半碗倒完之后蹬蹬蹬地跑下足音里有着少年人充足的元气
小比丘尼左手用尽全力拎着那只几乎可以将她装下的木桶把自己的脊椎拉成一个侧歪的弓形在诵经人膝前行走每经过一个就放下桶把右手伸进桶中掏出一把半干不湿的面放在那只木碗里然后走向下一位一排发放完了就走向下一排
每两根涂着红漆的方形屋柱间能坐下四排人屋柱成双成对深入到一片黑暗里仿佛是黑暗酿出了红
得到面的人在闭眼不断念经的同时把干枣枝般的黑手伸进木碗去轻轻地抓捏青稞粉吸饱了奶茶团捏出了形状变成黄黄的、小孩拳头大的一块泥巴
这些人衣白如雪人也仿佛是不需要能量的雪人只是皮肤与泥土同化了失去了人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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