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心不在西夏江南(1)
第340章 心不在西夏江南(1) (第1/2页)川东三月,林杉繁茂,山茶烂漫,各色花树,选在高峰险崖争奇斗妍,人间一派美好气象。
然而,对于战乱摧残下的黑(道)会势力而言,庆元五年的这个春天,却无疑是他们一生之中最难捱的一个季节……
话说自从那位金南第十的完颜敬之避难到了这里、紧接着追来一个名叫洪瀚抒的致命霸王,黑(道)会占地为王的好日子就注定了一去不复返。说来可笑,从前都是黑(道)会自由流动、四面八方随意作案,官府奈何不得,正道无力根除,这下倒好,洪瀚抒一出现,死忠马上锐减,地盘急剧缩小,发展到如今,已然被以洪瀚抒为首的祁连九客强行迫进了死角。黑(道)会中的平常角色,根本就不能离开大本营半步——
离开?胆子不小,运气不好了被洪瀚抒抓到,那就对不起了十八年后再来相会吧。眼看着山里山外春日气象的确美好、可是却时日无多无福消受,黑(道)会众位兄弟日复一日提心吊胆,夜以继日以泪洗面,对洪瀚抒真正是恨到了骨子里,说洪瀚抒杀人如麻,是一点都不为过。
数十年来,黑(道)会世代以抢劫为业,鲜有杀人纵火,虽欺善怕恶惯了,也基本都罪不至死,因此,盛况得以维持,势力得以推广,精神得以宣扬,川东一带的亡命之徒,尽可以在此找到归属。再加上大当家郑奕管教有方,二当家郭昶有勇有谋,三当家孙寄啸剑术高强,黑(道)会到也算武功高手云集的一处,尤其“繁弱郭昶,反剑寄啸”两位剑神,每年都会找川蜀各地同行切磋,累积起来有不少深交知己。乍一听闻黑(道)会遭遇暴力欺压,远至川西青城,川北岷山,都有剑客远道而来意欲救援,但结果,却可想而知——毫无例外,有来无回,管你何门何派。
然而,有得必有失。势要称雄的瀚抒应该清楚,当他的威猛剽悍终于能够使正邪黑白都闻而生畏了,原先那些属于他的美名,也就再不可能被人联系起……是啊,现在谁还记得,原来这位洪山主在云雾山是那样的充满正义感,那样的有担当,那样的令人钦佩……
从前那个正气凛然的瀚抒去了哪里?这一路上,不管遇见北上的,南下的,要救黑(道)会的,欲寻孟流星的,万千矛头都对准了瀚抒,十有八九开口闭口都是要讨伐他,找他报仇,制止他恶行……仇恨、怨怼、惋惜,充斥在吟儿、胜南、文暄这群故交耳里,不知瀚抒听到了作何感想……
“从夔州拒敌开始,就觉得洪瀚抒他不对劲,他本心应该还是好的,却好像刻意在自暴自弃……”叶文暄叹息,回想起来,瀚抒在巫峡那句“萧何追韩信”的嘲讽,根本就是故意地在逃避,“洪瀚抒……应该是刻意不想和大家在一起,刻意和我们大家保持距离……”
“不错,奠基之役,他明明就在夔州,却没有参加……”路政点头,他也记得,洪瀚抒曾在白帝庙的江边酒馆,兴致索然对他说过这样的一句——“我希望众人皆醒吾独醉。”路政却不明白,到底是情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令得洪瀚抒这样决绝地反其道而行之……
“不……奠基之役,他其实……是参加了……”吟儿本想替瀚抒辩驳,说了一半,就再无底气——是的,参加了,可是,却连参加,都参加得那么孤立……
“师父,虽然洪瀚抒现在还没有得知你的身份,但万一传进山里去了,后果,可能就真的不堪设想了……”司马黛蓝胆战心惊说。文暄一惊,心中清楚:那样一来,洪瀚抒对林阡的敌意,只怕会更重……
“不行,我这就去找他!”吟儿语气骤然紧张,边说边提剑出发。
“慢着,这边局势混乱,瀚抒心思难测,谁都不要草率行事,以免适得其反。别忘了,金人还在侧看着。”阡看见吟儿语气紧张,立刻拦住她,先对在侧众人下令,“待确定了瀚抒行踪,先由我和文暄入山见他,其余人等,原地候命。”说罢转过头来看着吟儿,语气不重,却内蕴威严:“吟儿你不要去,在这里养伤,什么都不必过问。”
“可是……”吟儿的脚步没有再移,片刻,终于放弃冲动,真情流露说,“我明白,我若是鲁莽着去了,事情只会更糟糕,还是不去的好……可是,真的很希望有一天,可以见他回到过去的那个他……不知道以现在这样疏远,我们还能不能帮他……”
是啊,何以这两年多来,他和吟儿越走越近,却越来越不了解这位结拜兄长了?阡其实和吟儿一样,并不希望瀚抒领袖的霸气里,耿直被挫败,邪肆被放大。现在,瀚抒和他林阡,虽非敌人,却并不是战友,而根本是一种平行的地位,相互威慑,相互牵制,尽管南宋江湖早已由他林阡一手掌控,但洪瀚抒,显然不可能臣服。
“瀚抒的事,都交给我。”阡轻声说,短短数字,却教她如何不信服点头。
述说之时,正巧不远处林间飘荡出一段熟悉的乐,引得众人都凝神去听,循声望时,却望不见。
熟悉的乐。无论怎么换乐器,换场景,甚至换曲子,都换不去乐声里潜在的感情,不是愁,不是悲,不是恨,而是苦,专属于这位年少扬名的洪山主的苦。之所以说它熟悉,是因为它跟从前一样惹争议,冷飘零听时,皱起眉头和吟儿一样的说法,真奇怪,怎么会似近又远,若即若离?而阡和文暄虽然一知半解,却都略懂,瀚抒的心里,实在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是没有能够交流的知己。苦,苦于无人诉。
向谁诉?洪瀚抒抚琴自娱,自残。
当把凤箫吟当作了闹剧,当把林阡看成了对手,当记忆里残存着的云雾山时期只剩下一次荒诞的结义。
而除了林阡凤箫吟之外,那些堪称故交的人们,岂不是距离更加遥远?无法理解为什么吴越和莫非能够不顾血浓于水的亲情去作对自己的父亲,无法驳回叶文暄发自肺腑的那句“以后抗金联盟里再也没有你”,无法遗忘石磐与他剑钩交锋后,抗金联盟听信石磐一面之词竟相信他洪瀚抒“背叛了抗金联盟”……
其实他的心回来过吧?黔西的九月,林阡用饮恨刀留他时,那么决绝又迫切,林阡根本是需要他的;也还是黔西的九月,凤箫吟在对抗叛军时,竟不记前仇第一个任务就交给他……是啊,曾给他多少感动,不说什么,不求什么,真的只想留下,留下并融入……
却为什么,因为越风的突如其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存在在他们身边了?重用越风的决定,林阡下得那么果决,做得斩钉截铁,自始至终,没有给自己哪怕半句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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