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清秋(结局)
第四百三十三章 清秋(结局) (第2/2页)老道抬眼望去,来人正是赵骁。
此时赵骁甲胄齐全,看来多半是要出征了。
老道叹了口气,「连你也要走了,这镇江城中的故人是越来越少喽。」
「没法子,谁让这是乱世呢,谁的性命也由不得自家做主,不过对我等这些武夫来说,死在疆场上,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这倒也是。你们这些厮杀汉从来也不把性命当回事,不想我这老家伙把性命当件大事。」
赵骁一笑,目光炙热,「这次领军的可是柳将军,对面领军之人是白信,这注定要名垂千古的一战,若是不能亲眼所见,岂不是可惜了?」
镇江渡口,一身素白长袍,腰间带着一策书的中年人看望向眼前的少年,「白儿,把先锋之职交给你,你可有把握?」
同样一身雪白长袍的柳白从一旁的兵将之中越众而出,单膝跪地,接过柳易云递过的令箭。
依旧是在镇江,不过如今秦国分裂,攻守异势,随是同一处,柳易云如今却是两种心境。
他迈步而出,朝着对岸极目望去。
而此时对岸的江边,也有一人同样望了过来,正是如今的秦军大将白信。
宿命之敌,今又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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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道,有间客栈,美艳老板娘正站在客栈外,看着如今正开的娇艳的桃树,怔怔出神。
又是一年了,她等的人始终不曾来过。
桃花盛开依旧,只是她却已是年岁日迟,宛如昨日黄花,再也不曾有当初的娇艳了。
老掌柜周坊和如今早已成家的店小二蹲在屋中,看着门外的女子,都是叹了口气。
他们都为自家姑娘不值得,人间苦事,痴心人偏偏喜欢上了负心人。
老板娘,小心翼翼的从树上摘下了一枝桃枝,桃花灼灼。她将桃枝收入一块锦帕里。
年年如此,岁岁如此,总是要为他留下些东西。哪怕日后见不到陈寅,这些东西总是能留给他的。
「何必呢?为一个负心人赌上你的大好年华,他配不上的。」
在她身后有人轻声开口。
老板娘猛然转身,陈寅与当年相比苍老了不少,只是眉目之间,依旧是带着那种看破世情的不羁之色。
女子已然是泪流满面,飞扑到陈寅怀中。
陈寅将她紧紧抱紧,似是怕她突然消失离去。
他用手拍着她的后背,一声声的说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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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城中,游击将军府中,已经多年不曾披甲的游击将军皇甫奇重新披上了那件随着他征战多年的甲胄。
他来到一处密室之中,密室里,供着的是他那个独子皇甫雅的牌位。
如今已然是垂暮之年的老人对着灵牌絮絮不止,他有许多话想对自己孩子说,当初他活着的时候来不及,如今自然要趁着他还在世,把心中的话都对着这个撒手不顾的臭小子说上一说。
他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道:「你这个臭小子,活着的时候你绝对猜不到如今天下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诸国割据,一如当年啊。不过如果你活着大概会是大掌柜的好帮手,他也不必像现在撑的这般辛苦。」
「当初你要我留意
的那个小姑娘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了,我替她找了一户好人家,一户就算是在乱世里,也能很好过活的人家。这次大战之后,也不知你老爹还有没有机会来见你了,不过也好,在上面见不到,说不定会倒是能过到下面去见你了。」
老人起身,踉跄着走到门口,转身最后回望了屋中一眼,毅然离去,再不回头。
游击将军府外,一个目生重瞳的汉子已经等待多时。
老人笑道:「要你久等了。」
早已投身疆场多年的武楚只是摇了摇头,「此战不知生死,自然要好好告别。」
皇甫奇翻身上马,朗声大笑,「大丈夫不可死于床榻之间,如今此生将尽,尚能有如此机会,幸事也。」
他策马先行,直奔南去。
武楚也是笑了一声,跟在他马后。
在两人身后,更有千骑尾随而去。
此行所往之处,正是如今与秦国隔江对峙的镇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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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帝宫,积雪亭。
如今由李丞相扶植上位的赢武正站在他父皇昔年的所站之地,当年他没到下雪之时,他的父皇就会在此处思念他们的母后。
想到他们母后,他又会想到那个如今占据了西都的兄长。他还记得小时候兄长所有事情都是让着他的,如今他只是想要这个皇位,兄长为何就不能如当年一般让上一让?
内监陈云来到赢武身后,「陛下又在想念先皇了?」
赢武没有转头,而是开口问道:「陈内监,你是看着我们兄弟长大的,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争这个帝位?」
陈云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那个位置,谁又不想坐一坐呢?当初先皇争夺这个帝位的,又何尝不是都是他的亲兄弟。」
赢武点了点头,「是啊,想要坐在这个位置上,那里还有什么亲亲可言,到底是孤家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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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如今没有名分,却又占据了大秦西面半壁的赢弈此时也是在怅然东望。
昔日孱弱的少年饱受西北风沙的磨砺,面上线条已是如刀刻一般。
黄沙漫卷,檐上旌旗倒卷,猎猎作响。
赢弈叹息道:「我当年为了他可是连命都舍得丢掉的。如今却是兄弟持刃而战。大掌柜,你说可笑不可笑?」
「昔年为兄弟,而如今你们想要的都是那个高阶上的天子位,哪里有什么可笑不可笑?时异则事异。公子博学,如何不知?」
赢弈点了点头,「世上事最是难料,谁又想到今日会如此。」
「生在天家,本就各自有各自的无奈,大公子历来是明哲之人,当初先皇将你派来西北,而将二公子留在了东都,其中未必没有想要你们争上一争的心思。」
「这些年我一直不曾问过,大掌柜为何会选择我?若是选了我那个身在东都的弟弟,想来如今天下早就定下来了吧?」
依旧一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大掌柜闻言只是笑了笑,「我这一生所求,公子是不会懂的。」
这个常年罩在黑袍里,带着青铜面具的,被天下人称为最为神秘之人的天诛大当家甩了甩衣袖,笑道:「这世上,未必有所求便要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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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招里,谢姑娘斜依在二楼的横栏上,手中小扇轻摇,自扇间飘出几缕凉风。
下面一楼里,周安和绿萝并排而立。
如今绿萝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周安也不再是当年刚从大山里出来的野小子,如今随着陈寅和朝请求的相继离开,他已经有间书院当之无愧的话事人。有间书院如今虽然只剩下他一人,可东都之人已经不敢小窥他有间书院。
如今这对少年少女已经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只是她等的那个人一直都不曾出现。
如今早已不再年轻的女子摇了摇头,将手中小扇放下,单手支着腮边。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她对他的思念其实不曾减少半分。
这一世见不到,她还能等到下一世,总归是能等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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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京城,楚帝姜衡走出幽深高大的宫殿,缓步来到高阶的围栏之前,今日有雪,飘飘洒洒满宫街。
当年楚难归失踪,南楚失去一大助力,所以他到最后也都不曾动柳易云,只是他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可心中到底是否是被其他原因所扰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前些年他动心起念想要动手杀害柳易云时,总会在夜里做些极为诡异的梦,梦里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他们三人在那边逼仄的天空之下许下誓言的时分。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人心起一念,天地尽皆知,还好我当年不曾出手,不然如今倒是成了我楚国的千古罪人。」
风声呼啸,他与柳易云这对君臣,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如此想来他还是要比秦国的赢彻高上一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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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寺里,释空正在为不远千里而来的教徒宣讲佛法。
他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回到悬空寺,而是选择在洛阳的白马寺中住了下来。
他虽然想念悬空寺,可宣扬佛法对他来说也是极为重要。
宣讲完毕,他发现李云卿正站在不远处的栏杆旁,遥遥注目着山外面漫天云海。
如今秦国一分为二,李云卿自然是和李相一起留在了东都,只是如今各路故人四散而去,留在东都城里的,他昔年的故人也就只剩下留在白马寺中的释空了。
李云卿笑道:「小和尚,你说如今朝兄弟身在何处?过的又如何?如今天下重回诸国割据,燕国也已经复国,可从来都不曾听到又他回去的消息,你觉的他如今又在何处?」
释空摇了摇头,低宣了一声佛号,「朝大哥才智卓绝,无论他现在在何处,想必总能过的很好的。」
「是啊,朝兄弟是个洒脱的人,我身在红尘之中,尘缘难断,不过你这个小和尚才最有趣,分明早就已经想要回到你那座西南的悬空寺,又何必为了几句言语留下?你传得佛法,旁人就传不得佛法?分明是寺中的主持看你人才难得,这才想要将你留下来罢了。」
释空却是点了点头,「方丈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当初方丈将我留下之时就曾和我开诚布公的谈过此事。是我自愿留在此地的。」
李云卿一笑。「实话实说你还留在此地,看来你真的是读佛经读傻了。佛陀割肉喂鹰,确实无私的很,只是世上苦难之人那么多,你一个肉身凡胎的小和尚,就算折了一身筋骨,又能救的了几人?」
小和尚也不生气,只是将佛珠在手中盘了盘,「众生有灵,能救一个是一个。」
李云卿大笑,手中折扇蓦然大开,「痴痴傻傻,你这个佛门中人,却也在凡尘之中。」
释空双手合十,低头垂首,笑道:「李施主也未必有言语上的这般洒脱,不然为何一直都不肯搬回到丞相府中。」
原来这些日子李云卿一直都是借
宿在白马寺中,嘴上说着要留在此地陪着释空,只是释空虽然对世情了解不多,可也知道他与李云卿的交情还远远不曾深厚到如此地步。
李云卿被他说破心事却也不恼怒,只是笑道:「人心之中各有挂碍,俩你这个佛门中人都辩不清楚的事情,我这个俗世凡人又如何弄得清?」
释空笑了笑,「苦海无边。」
「谁说不是呢。」李云卿轻轻拍着栏杆,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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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旧地,当年燕国那处被大火焚毁了的城池如今已经重建了起来,一代新人换旧人,重建之后的燕都反倒是比当年更加繁华。
今日燕云刚刚送走了诸国前来的宾客。如今诸国各自复国,虽然名义上是以燕国为首,可各国之间勾心斗角,始终还是难免的。不能轻易动刀兵,就只能从外交上来找些便宜。
燕云送走诸国使节,撩起身上的明黄色龙袍,随意坐在长阶前的台阶上。
要应对这些人,比在战场上行军打仗还辛苦。
「怎么,这么位置不好做吧?」
沈行坐到让身侧。
「确实不好做,要是知道这个位置如此不好坐,当初又何必拼死拼活抢来抢去,早早的让给那个他就是了。我如今甚至巴不得他回来坐这个位置,我去做个无忧无虑的闲散王爷。」
燕云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不知如今身在何方的朝清秋。
沈行笑道:「这个位子他想必也是不愿意坐的,如今你既然坐上了,想下来就没那么容易喽。」
「还是他会躲清闲,我原本以为咱们揭竿而起之后他就会回来,谁知道到最后连个面都不曾露。」
燕云伸了个懒腰,双手之上噼啪作响。
沈行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可就因为他说的是真心话才更让人觉得可笑,当初他们为了争这个位子时手段尽出,半点也不讲究同门之谊。如今真的坐上了这个位子,竟然又对之弃之如履。说来自然是笑的很。
燕云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如今过的如何了?」
「他总会过的好的。」沈行笑道:「毕竟是按着自己的心思而活,哪怕日子清苦一些,终究也是件好事。」
「是啊,如今他倒是按心思而活了,可坑苦了咱们。」
燕云说着忍不住咒骂了几声。
沈行却只是笑了笑,不论世子殿下如今在哪里,他都希望他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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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鱼龙镇。
几个孩子正在去往私塾的路上飞奔,一边跑着一边相互抱怨。原来方才他们在路上见到有个老人摔倒,他们将老人送去了药铺,这才拼命往私塾赶。
少年们一路飞奔,只是无论如何赶都是来不及了,他们倒不是怕先生责骂他们,毕竟先生的性子最是温和,他们在私塾里还不曾见过先生骂人。他们只是不想见到先生失望而已。
他们飞奔到私塾,原本每日里这个时候,私塾里都该是书声朗朗才是,只是今日竟然安静的很,全无半点声响。
他们小心翼翼的凑到门口,私塾的门大开着,一个布袍青衣,手中拿着一本书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
一头白发用发带绑起,面色有些苍白,只是那双眸子却是熠熠生辉。
依旧化名朝清秋的大燕皇子殿下终究是没有回到如今气势正盛的燕国。在他看来燕国有沈行等人在就足够了,至于他这个有也无用,弃之也不可惜的太子殿下,回不回去都是一样的,说不定不回去反倒是更好一些
。
他笑着让开身子,几个孩子一路小跑着钻进私塾里。
朝清秋原本已经转过身,准备回到私塾之中,只是他突然又转过身来。
不远处走来一个女子,袅袅婷婷,若不是面貌依旧如当年,朝清秋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会变的像如今这般文静。
私塾内外,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