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见
第一章 初见 (第2/2页)墨止多年生活在这里,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但今日,伴随着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血腥气,再加上静谧诡异的氛围,使得眼前的一切显得尤其陌生,他很想大声呼喊自己的爹爹娘亲,但巨大的恐惧感似乎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喉咙紧紧慑住,让他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时间在这样的等待中显得特别漫长,血腥味道在墨止的鼻腔内反复冲撞,这样的味道让他感受到一阵反胃恶心,他不知道大门内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在这样的环境下,少年只能任由心中的恐惧感在不断滋长,想象力在这一刻显得是如此多余,墨止努力地让自己不去设想大门里面的样子,但各种景象却是在脑海之中纷至沓来,正当此时,大门被缓缓打开,墨崧舟与妻子梅氏从中走了出来,二人虽满面憔悴,但见到儿子,墨家夫妇仍是努力地对儿子报以笑容,墨止急忙问道:“父亲,镇子上出了什么事情,这股血腥气是怎么回事!”墨崧舟没有立即回答,但看得出他此刻也是强行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话语低沉沙哑,像是被日光灼烤得滚烫的一把砂砾:“我们先回房再说吧。”一旁的梅氏此刻面色苍白,似乎是被吓坏了,闻听丈夫的话语也只是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一家三口便回了后堂,然而墨止却没有看到,大门后的孙青岩,面对着眼前的场景,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样的场景,饶是他走镖多年,亦不曾见过,在他眼前的是一字排开的十数辆硕大的木板车,而这些木板车上错落地堆放着几十个麻布口袋,此刻鲜血早已干涸,黑黢黢的布袋子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和恶臭,他努力地让自己忍住腹中那股翻滚不息的呕吐欲望,艰难地开口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身旁的秦镖师也是镖局的老人,沉痛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支镖队是今日早些时候被驮马拉回镇上的,回来的时候便是如此的景象,老江带的这队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这堆袋子里了......尸体尽皆被人肢解分割成了一块一块......我们已报了官,但等灵渠城官差到来,也当须有数日。”
“什么!”
孙青岩难以置信地望了望眼前的尸袋,他不知道这队镖究竟遭遇了什么,让他们被人分尸成了这般模样,他连忙说道:“江镖头带的这队人,走的是哪一趟线路?可曾经过珑山?”
墨止随父母回到内堂,此刻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幽暗的夜色在此刻显得外界危机四伏,好似在庭院每一个黑黢黢的角落中,都暗藏着看不见的杀机,这让墨止心中的恐惧感像是有了呼吸一般膨胀,而庭院内血腥气似乎愈发浓重,始终也难以散去,梅氏似乎是在方才受了惊吓,许久都不曾说出半个字,面色颓然地坐在一旁,而墨崧舟此刻虽好一些,却也是不住地咳嗽,这是他多年以来的顽疾了,每到天气寒冷之时,他便极易微咳,今年冬天本靠着药物调理好了一些,此刻却又再度复发,墨崧舟剧烈地咳嗽声在庭院中回荡,墨止连忙取来火炉上的汤药伺候着父亲饮下,墨崧舟这才稍稍好转,但面色依旧是一片铁青,他沉着脸说道:“止儿,你去把鸽箱取来......”墨止略略思索,试探着问道:“父亲,你说的可是......沐川叔留下的那个鸽箱吗?”墨崧舟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墨止见父亲如此,心中虽有讶意,却也不能犹豫,返身便走了出去,此刻天色黯淡,也不知是因为早春多云多雨的缘故,还是此刻心情紧张,墨止感觉不仅天色暗沉,连气压也沉重异常,他虽不知侧院中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探知过深为好,从方才父亲的表现上看,镇子上必定是发生了重大事件,这事件只怕并不简单,连父母和青岩叔都难以处置,否则,父亲怎会轻易取出这只信鸽......
不多时,墨止已将鸽箱取了回来,这是一只颇为陈旧的竹箱,也不知是何时编织,但竹身油亮犹如青玉一般,且每一根竹身上还有一颗红色斑点,尤为醒目,也不知是何处所产的竹类,但显然质地上佳,而此时,墨崧舟亦早将密信仔细封装好,众人打开鸽箱,其中是一只通体灰亮的信鸽在其间咕咕地叫着,双眸明亮有神,墨崧舟苦笑着说道:“没想到还真的被沈兄弟猜到了,我果真有朝一日需要用到这只信鸽。”说着,便将密信装到信鸽腿上,来到庭院之中,放飞了出去,灰色信鸽围着镖局盘桓三圈,终于朝着西方振翅飞去,墨止此刻忍不住问道:“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需要让你用到这只鸽子,你曾经说过,若不是到了......紧急时刻,你不会用这只信鸽的。”墨崧舟一直盯着信鸽远去,直至再也望不见,才说道:“没错,此刻只怕就是到了我曾说的,生死存亡之际,而且不仅仅是我们墨家一家,而是乌袖镇阖镇性命,只怕皆要面临劫难,好在沐川兄弟离此地并不远,若是顺利,或许明日可达。”墨止还想要发问,母亲梅氏已走到了身边,淡淡地说道:“你父亲所说的,或许并不夸张,你就不要再追问了,你只要知道,我们所有的打算都是为了我们这一家好,便可以了。”显然,梅氏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柔声问道:“家中细软已打点好了,随时可以上路了。”墨止闻听心中起疑,连忙问道:“打点细软?我们要去哪里?”墨崧舟轻描淡写地说道:“灵渠城。”
暗黄色的烛火摇曳不息,伴随着屋外渐起的狂风呼啸,在逼仄腐臭的小屋子有种别样的紧迫感,孙青岩眼前摆着的,是数块被人惨烈分割的尸块,此刻血迹早已干涸成了黑色,尸身亦开始腐烂,他试图将眼前的众多尸块拼凑成完整的躯体,覆盖在脸上的白布早已抵挡不住这冲天的血腥气与尸臭,浓烈的气息灌满了他的鼻腔,使他时刻都有破口狂呕的欲望,但随着挑拣拼凑的愈发完成,他心中的惊诧便愈发强烈,时间在此刻的流淌说不上究竟是慢还是快,亦或是停滞住了,但对他而言,这项工作实在太过漫长了,似乎每一个瞬间都被拉长到了莫名漫长的维度,而这漫长的黑夜又始终不肯过去,孙青岩望着眼前终于拼凑完成的一具躯体,正是早些日子还曾打过招呼的江万兴江镖头,而此刻的他,生命的痕迹早已远去,只余下这具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说是撕扯,毫不为过,孙青岩仔细地望着尸块之间的连接处,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若是被利刃分尸,切口当更加平整,若是被人以内里打断,当不至于能将人身体也一并轰断,这般细碎杂乱的切口,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眼前的尸身不仅仅是切口参差,连同尸体身上的双目、舌头以及内脏,大半都已遗失,孙青岩在心中默默地排除着可能的因素:“这般死法像极了被野兽袭击,但可能性并不大,江镖头走的虽不算官道,但也并非山野荒路,不可能遇到成群的凶兽,但若是单个窜出的野兽,江镖头带领的镖队也有三四十人,也足以应对,即便是寻常武林中人,也难以悄无声息地做下这等事情,但若是高手,谁又会做这种事呢......”各种纷繁复杂的猜想在他的脑海中犹如一锅冒着浓烈气息的汤药,此刻已被熬煮成了看不出色泽的浓稠汤液,每时每刻都还有更新的试剂在不断加入其中,孙青岩被自己的猜想逼得头晕脑胀,再也忍耐不住,推开门走了出去,此刻夜早已深了,镇子上本就安静,自从出了这般血案,更是无人敢夜间外出,整个天地间此刻只有狂风不住地往耳道里猛灌,然而这般冷寂的环境对他来说却着实令人清爽,从停尸间走出来,冷风反倒像是一剂良药一般让自己的头脑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孙青岩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便往自己的住所走去,狂风将原本漫天遮盖的阴云撕扯得半点不剩,露出白惨惨的月亮发出微弱的光,照射着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但也就是在此刻,孙青岩借着月光,见到一道黑影从身后一闪而过,他虽不动声色,但心中也吃了一惊:“好快的身法!”
只见那道身影在夜幕之下显得极难察觉,不仅身法迅捷,身形亦十分古怪,若是孙青岩自忖所见不错,那人似乎如同一颗肉球一般,既矮且胖,孙青岩不动声色,但却再不朝住所前行,待得走到一处拐角,便闪身进了阴影之中,而那身后黑影也及时跟了上来,孙青岩心中主意稍定,便朝着镇外疾疾走去,此番他亦运上自身所学轻功,步履之快远超常人,而一见孙青岩居然身怀如此轻功,身后黑影似乎也吃了一惊,连忙跟了上去,孙青岩暗自冷笑,脚下步伐更快,转瞬之间已成奔跑之态,顶着狂风飞驰而去,身后黑影见状也毫不示弱,此刻也不再隐没身形,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施展轻功绝学,转瞬间便出了镇口,朝珑山之上行去,孙青岩余光之中只见那矮胖之人身着红衣,迎风之下红衣猎猎飞舞,他心道:“我轻功虽不精通,却也有些自信,此人竟能一路跟随,这等身手只怕绝不逊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心中虽闪过念头不少,但脚下却决然不敢怠慢,二人竞逐之下一路登上珑山山顶,月华洒下,孙青岩步履一止,快速的身影激起尘土飞扬,孙青岩背月而立,面色冷峻,眼眸直直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闪身而上之人,但见那人确是矮胖身形,方才疾驰之下无暇细观,此刻亲眼见到还是着实吃惊,那人一袭灰白短衫,但此人生得矮胖,穿来却有种长袍之感,孙青岩观他不过五尺身量,但身法之快仍是令人咋舌,若非苦功多年,实是难有这等修为。此人面貌凶恶,双眉倒吊,眼眸吐恶,明晃晃直如弯刀,一只鹰钩鼻高高地挂在面庞之上,一脸横肉臃肿地挤了满脸,五官在这堆横肉之下急剧收拢反而更显凶恶丑陋,好似夜枭一般模样,孙青岩一望心中也是一阵吃惊,但表面上却仍是一派泰然,说道:“阁下何人,为何夜闯镖局?镖局血案与阁下是否有相关?”
那矮胖之人圆滚滚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孙青岩,又眯起眼睛似有思索,一语不发猝然间发难,疾攻而上,以手为爪兜头便朝着孙青岩抓去,借着月色皎洁,孙青岩眼见此人双手却是由衷感叹,但见这一对手爪与他浑身臃肿的体态却是浑然不同,矮胖之人爪上干瘦枯黄,几乎已如皮包骨头,骨节之间油亮突兀,青筋尽皆浮起,好似飞鹰利爪,显然是多年淬炼出来的苦功,这一攻之下气势十足,快似长鹰飞袭,着实令孙青岩心中一紧,当即架肘隔开这猛攻一招,岂料这矮胖子爪上攻势虽猛,却并不莽撞,稍遇阻碍,旋即反手朝着孙青岩肩头扣去,孙青岩见此人招式老道,经验丰富,当即已看出此人身手已达当世一流水准,也不敢托大,左肘一立再度将这爪功格挡开来,二人简单磕碰之下,竟迸发出一声沉重闷响,孙青岩只感左臂之上一阵酸麻,显然这一招力道十足,若真是被他正正扣住,想来再无逃脱之理,只怕骨骼亦会被其捏碎,然而那矮胖子两式落空,也不再急于进攻,反而向后跃去,孙青岩冷冷说道:“你的身手颇佳,你究竟是哪派的高手?来到此地逞凶,究竟意欲何为?”那矮胖子脸上的横肉一阵颤动,缓缓开口,但这声调却古怪尖利,听在耳中似是抓钢挠铁:“嘿嘿嘿,你的身手也不是什么寻常的镖师吧?这家镖局手下镖师的身手我已见过了,无非是无能之辈,而你却能挡我两招且手臂不断,还可伺机反守为攻,想来你必定是我们要找的人。”这一言却是令孙青岩再度皱起眉头,追问道:“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人?你方才说你已知晓镖局中其他镖师身手,说得可是江镖头?”矮胖子闻听,面容上却露出些许讶意:“你很关心这些废物的生死吗?”孙青岩冷冷说道:“这些人与我共事多年,多有朋友之谊,你行此凶手,还语出这般凶残,实在是人神共愤!”矮胖子听在耳中,犹如听着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这一番长笑却是运上了自身浑厚内劲,是以笑声声震四野:“想不到啊,想不到,当年魔道十四凶星之一的青辰,如今竟活成了这般畏首畏尾!”
魔道,青辰!
这四个字在这狂风之夜中显得轻飘飘的,混合着风声似乎骤然间便在空中消散,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但在孙青岩心中,却直如炸雷一般划过心间,魔道凶星青辰的名号,于他而言,实是已沉寂多年不曾有人知晓的另一般往事,如今被这眼前全然陌生之人骤然间揭起过往,即使是孙青岩这般心性,也不免气血上涌,头脑发昏,若是将时间倒退多年,魔道十四凶星的名号,可说是如雷贯耳,众人皆知魔道高手如云,岂止万众,其顶尖一人便是魔道魁首天劫老人,次之需是四大法王,名闻遐迩,紧接着就是十四凶星,这十四人各个皆是魔道翘楚,各有绝学独步武林,而名列其中的青辰便是靠着一手暗器手法冠绝天下,当时若是在正魔两道中选出三名暗器名家,魔道青辰当有一席之列,后来正魔两道交战,十四凶星也参加战局,虽是在三石梁被祖鸿大师几乎全数剿灭,但仍有三位凶星重伤逃脱,这其中便有当时的青辰,这一战虽逃得性命,却被祖鸿大师的“韦陀千叶掌”重伤经络,自此魔道青辰流落江湖生死不知。
孙青岩目光之中渐渐生出一阵不自觉的动摇,青辰的身份于他而言,是一段早已远去的过往,时隔多年,他有时几乎已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魔道之中烈烈风华的人物,多年来平淡朴实的生活几乎让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天才武者换了一副皮囊,而今日,这道身份被眼前毫不相识之人冷不防地再度刺痛,心中的惊诧转瞬之间好似爆炸一遍膨胀了起来,但他毕竟多年江湖,心沉似海,此刻仍是冷然说道:“我只是镖局中的寻常镖师,魔道皆是些茹毛饮血之徒,你莫要把这等罪名扣到我的头上。”那矮胖子不屑地笑了笑:“没想到当年也算是一代人杰的青辰,如今竟堕落成了这般缩头乌龟一样的糟老头子,罢了,我也无心见你这般窝囊,只要你将《无厌诀》交出来,我可饶你一命。”孙青岩哪里料到,只是片刻之间,竟让他重新听到了多年以来自己强行忘却不愿记起的名字,无厌诀之名当年可说是闻名四海,魔道魁首天劫老人因此秘籍而在数年之间跻身天下绝顶武者之列,这等速成的绝世武学,可说是令一众武痴垂涎欲滴,孙青岩面容上难以控制地细微抽搐,他慢慢说道:“你......你究竟是谁......”
矮胖子凶恶的面容在冷寂的月光照耀之下呈现出一种模糊不清的杀意,眸子里的贪婪与渴求却像是一只饥饿了多年的野兽看到了鲜肉那般难以遏制,目光如同两条滑腻的毒蛇,吞吐着毒液,似乎想要将孙青岩整个人骨肉无存地吞掉,他对孙青岩的话语似乎充耳不闻,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但我却对你的底细了如指掌。我知道,当年天劫老人弥留之际将无厌诀三部内容交给你们三位凶星分别保管,我们多年来调查总算查到你青辰的所在,若你愿交出你保管的无厌诀,再告诉我荒云、荧惑二人所在,我不仅饶过你,我甚至还愿放这整个镇子的人一条活路。”孙青岩闻听,沉默片刻,多年来古井无波的面容此刻似是悲戚,又似是决绝,沉默片刻,在这转瞬而逝的沉默中,他心中迅速回忆了自己这十几年来所经历的过往,青辰也好,孙青岩也好,似有分别却又并无二致,他的余光里望见身后的山崖和山崖下安静睡去的乌袖镇,若没有身后这座小镇,自己的漂泊无定的日子又不知要延伸到何方何时。他缓缓抬起头,此刻的他,虽仍是那个走镖多年、在镖局中沉默寡言的老镖师孙青岩,但双眸之中却已透出别样风采,桀骜又沉稳,他的话语迎着狂风,却字字入耳,说道:“无厌诀早已消失于人间了,这世间早已没有了这等害人的东西。”矮胖子见他如此,着实一怔,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虽饱受岁月侵蚀,但此刻却如同转瞬之间脱胎换骨一般气质凌然,然而随着孙青岩话语讲完,矮胖子不由得一阵恼怒,他恶狠狠地说道:“好,好,好!那我今日便先杀了你,再去将这一整个镇子杀灭!”孙青岩怒喝道:“我今日便是拼了我这条性命,也决然不让你伤害镇上人一丝一毫!”
“说得好!”
一声喝彩忽然传来,对峙着的二人同时一愣,但与那矮胖子错愕不同,孙青岩闻听这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同时心中顿感不妙,这正是墨止的声音,原来墨止只知家中糟了劫难,却不知缘由,于是去寻找孙青岩想要问出些端倪,正巧遇到孙青岩与一道黑影竞逐着冲了出去,墨止年纪不大,却身强体健,虽全然不懂轻功,全凭着一双腿在二人后面死死追着,但孙青岩与这矮胖子二人皆是轻功高手,只靠墨止孩童之躯哪里追得上?虽是差距越来越大,墨止却也毫不停息,最终还是给他摸到了这山顶所在,也正是在此地,恰巧听到二人对话,闻听到孙青岩这般话语只觉正气凛然,胸中陡生豪气,一不留神便喝起了彩,但他哪里知晓,此刻自己竟全然暴露在危险之下。原来他腿脚比不上那二人轻功之速,故而未曾得见那胖子爪功上的犀利之处,而那矮胖子也是狡猾之人,看了一眼孙青岩神色,已知了大概,当即冷笑一声,翻身朝着墨止便疾冲过去,墨止哪里见过这等身手,当即方寸大乱难以躲避,眼见堪堪便要被矮胖子一把抓住,只听风声一紧,破空之声骤响,原来是夜空中一枚铁菱破空射来,既快且准,径直打向矮胖子背门“心俞穴”。矮胖子闻声止步,回身以爪硬接,此人爪功非凡,多年来以钢砂石块苦修,爪上已练出一层坚硬角质,如同软甲一般,寻常兵刃片刻间难以伤到皮肉,但此刻只是稍一接手,矮胖子已感到一阵刺痛,原来这枚铁菱竟直接将他爪上皮肉削破,矮胖子一时吃痛,进攻势头顿止,墨止何等机敏,当即撒腿朝着孙青岩跑了过去,矮胖子这一下极为狼狈,望着掉落在一旁的铁菱,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七十二路摘星手’,你果然就是青辰!”
孙青岩望了望身后的墨止,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先去一旁躲好,我不叫你,你不可出来,快去!”墨止见他神情坚定,字字铿锵,也生怕自己在此再度做了累赘举动,于是点点头,说道:“青岩叔,你可一定要打败这个肉球,给江镖头他们报仇!”孙青岩望着眼前少年热诚的眼神,心中着实复杂,但仍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尽力。”墨止随即便躲进了一旁密林之中,那矮胖子望着孙青岩说道:“他跑了又能如何,这镇子今日是毁定了,不管你今日是否交出无厌诀,这乌袖镇都和当此难!”孙青岩冷漠说道:“你能否胜我仍是未知之数,还想再伤人命未免是痴人说梦,我实话告诉你,无厌诀根本不在我手上,当年天劫离世,无厌诀便被魔道众人分抢成了齑粉,你的如意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他这般说着,手中实则已暗扣三枚铁菱,就等着何时时刻突起发难。
矮胖子听罢,也不再多说,的嘴角忽然夸张地咧出了一个恐怖的弧度,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可怖,他仰起头一声怪叫,这一声更加尖利刺耳,像是一根直指天际的嶙峋怪石,几乎也是在同时,黑夜似乎像是活了过来一般,矮胖子身后原本望不见头的林木,似乎被煮沸的黑水,由安静,到徐徐晃动,再到躁动不安,随即一颗颗如豆的血红色眼眸星星点点地亮起,凶戾的鸟叫声响彻天际,像墨止这般毫无内功修为的人而言,这般嘈杂巨响足以震慑心魄,当即用力捂住耳朵,尽可能地让这凶戾尖啸能减缓一分是一分。而此刻,矮胖子身后的林木缓缓地如同一朵乌云般渐渐升起,原来那黑黢黢的所谓林木,居然并非树叶穹冠,竟都是一只只黑鸦聚集在一起所产生的假象,此刻黑鸦尽数嘶鸣着腾起身子,好似一股黑红色邪风巨浪一般可怖,墨止看在眼中,一下子浑身汗毛倒立,一股凉意一直灌到了心管里,那矮胖子眼眸中杀意昭然若揭,一步步地向孙青岩走去,每走一步,那些黑鸦的嘶鸣便更凄厉一分,空中的暗色风暴便愈发疯狂:“你有摘星手,我便要看看,这漫天的血鸦大阵,你能摘得几颗星辰来抵挡?”说罢,大张其口,撕扯着嗓子嚎叫起来,算是一声进攻号令。
天际腾起一阵霍然炸响的凄厉鸣叫,数百只黑鸦腾空而起,每一只的眼眸竟都是血红颜色,也不知是何处培养出的凶戾异种,此刻像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巨大梦魇,骤然在小镇上空集结,孙青岩单人立于山巅,望着眼前这庞大的鸦群,好似是山洪面前的一株浮草一般虚弱,而此刻身处黑鸦中心的矮胖子,却好似神明一般,得意地狂笑着,孙青岩望着眼前的一切,脱口说道:“你......是飞羽盟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