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琪花瑶草
第七十三章 琪花瑶草 (第2/2页)沈湘芸嫌他碍手碍脚,让他回房好好歇息,东方未明百无聊赖,踱到了棋叟屋外,见他盯着一盘棋,呆呆不语,便推门走了进去。棋叟知道是他,连眼皮也没抬半分。
东方未明一见是一局残局,盘面胶着,端的复杂之极,别说他压根不会下棋,就是象棋高手,只怕也会望洋兴叹,更何况大高手就在眼前。
棋叟拿了一个“炮”,移到边角的地方,却又觉不妥,反复几次,还是拿不定主意。
东方未明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问道:“晚辈听家师言及,落子无悔的道理,前辈何以犹豫不决。”
棋叟听他这么说,眸子向上一翻,怒道:“我自管自琢磨,关你师父何事。”但话一出口已生懊悔,毕竟残局本就是为了刁难人的,自己将邪火发泄到少年人身上,未免过分,只好岔开话题道:“先前你陪着你师兄来忘忧谷养伤,如今却是为了什么?”
东方未明虽然被他说得甚是不快,但这棋叟老头毕竟是师父的好友,年纪又是大自己甚多,权当是敬老而已,躬身道:“晚辈二师兄荆棘,在贵处养伤期间,无意间损毁了前辈的屋子,晚辈与大师兄,生怕您老见怪,已伐木烧砖,替您修缮如初,大师兄另有要事,便没再耽下去,命晚辈在此,听您老吩咐,有什么维护不力的地方,也好及早弥补。”
棋叟摆了摆手,道:“一间屋子而已,原也没什么大不了,轩儿未免是小题大做了,不过你二师兄未必是无心之举,他这个性子啊,将来只怕会闹出大事儿,你师父立心虽正,却是过于苛责,荆棘的性子本来就是急躁冲动,要他静坐常思己过,脑子里想的怕都是如何隐忍报复,长久怨气积压下来,也不知何时会闹出事端。”
东方未明甚是惭愧,这几句话说到了自己心坎里了,心想不愧此人下棋成痴,果然条理清晰,可难题是说的明明白白,如何化解二师兄身上戾气,却又毫无办法,不由得甚是无奈。
棋叟见东方未明站在当场,显然并无离去之意,继续说道:“小伙子不必放在心上,吾乃对弈之人,以天地为棋坪,繁星日月做棋子,怎会计较小小屋舍,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师兄弟的手艺当真不俗,你若不提,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东方未明仍不放心,说道:“既然如此,前辈不再见怪,晚辈再替二师兄致歉。”
棋叟摇头道:“致歉倒不至于,我也全无怪罪之意,要是你时常来跟我对弈几局,老夫却要感激你才对呢。”
东方未明挠头道:“前辈谬赞,晚辈不会下棋,所知皮毛,也都是前辈赐教,哪里能看得懂前辈的棋路。”
棋叟道:“非也,你虽棋艺尚属粗劣,但心思颇为灵巧,正是练棋的天分,要是你不忙回谷,我且再教你几日,说不定便能解开这局残局。”
东方未明哪里肯信,但棋叟继续说道:“你师父当年跟我打过一个赌,那时你还未曾入门,你大师兄也还不到十五岁,荆棘还不满十岁,要他们二人同时品评仙音妹子的一曲‘百鸟朝凤’,赌她们二人对曲子的体悟。”
东方未明道:“大师兄已然年逾志学,而二师兄还不过十岁雉龄,这心智悟心,那是全无疑问之事,只是不知前辈赌是谁赢?”他知道这个二师兄除了抡刀动剑,琴棋书画的杂学全无兴趣,不论是谁押他得胜,都是非输不可,因此有此一问。
棋叟道:“你一定在想,荆棘这小子是输定了,对不对,你师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瞧出荆棘聪明颖悟,悟性犹在谷月轩之上,反而押了他赢。”
东方未明心想:“要说兵刃上的功夫,二师兄有过人之长还差不多,至于音律这些小玩意儿,只怕……”想到此处,忽然想起书生说过的故事,似乎是说荆棘对仙音前辈最是忌惮,还砸毁过什么古琴,若无兴致,怎会如此,但他损毁古物,少不得要受重惩,便是当真对琴艺大有兴趣,只怕也是索然无味了。
棋叟道:“你的两位师兄,事前均无乐理见闻,那是绝无虚假之事,你师父虽然精通琴艺,但…你大师兄并无兴趣,最多不过是附和几句,因此你师父也不敢将赌注抬得太高,只是一套棋具,他若赢了,我这副玛瑙的送他,他若赢了,却是要他那副玉质围棋子。”
东方未明道:“这赌注可大得很了,美玉玛瑙那都是价值连城之物,前辈好大的手笔。”
棋叟道:“那没什么,我跟你师父多年好友,小小棋具只不过为了助兴而已,话说回来,他们二人均无乐理,只能从最简单的辨音考起,他们两个都争气得很,对答如流,绝无半分迟疑。我当时就想,无瑕老头有两把刷子,所收弟子均是罕见的资质,即使做不擅长的事儿,也能勉强跟得上。”
东方未明听棋叟言语,虽然说的不是自己,但也难免自豪,心想:“纵然那时自己还没入门,但这番称赞,也是与有荣焉。”
棋叟道:“仙音妹子甚是好奇,曲调忽而变得婉转动听,这考究的已不是单个的音节,而是曲调的律动,古琴传过来的音色,犹如一位智者,在低吟浅唱中,诉说着千年的故事。它时而如同细雨绵绵,润物无声;时而如同惊雷贯耳,震撼人心。它的旋律或悲或喜,或忧或乐,但都充满了深沉的情感,和独特的韵味,别说是两个小孩子,连我和你师父都是如痴如醉。
但仙音妹子的神技,却远不止于此,只听得她手指弹拨的劲力越来越是微弱,曲调也是几不可闻,但就是这极为轻柔的乐曲,实含了莫测高深的内功,令人一听之下,心神便烦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