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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停光(十四)

49.停光(十四) (第2/2页)

徐知州也连忙应声。
  
  梁惜垂着头,默默无语。
  
  意行冷笑一声,把那几张算纸凑到蜡烛上点燃了,挥手往王河督身上扔去。
  
  王河督原本还要自辨一番,可火苗已经挨上了衣,他啊的惨叫一声,在地上打滚灭火。好不容易火灭了,他正要起身请罪,胸前就被一只穿了流云靴的脚死死地踩住。
  
  意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寒声道:“你当我不知道寻安江的河堤修了个什么烂样?”
  
  王河督张了张嘴,还没吐出半个字,更大的帽子又叩了下来。
  
  何妄蹲下身,用手轻扇了扇他的脸,冷笑着问:“老官儿,我家主子进云州后便沿着寻安江一路南下,中间却遇到了刺杀,是不是你的手笔?”
  
  此言一出,王河督脸色顿时惨白:“冤枉……冤枉啊!”
  
  一旁的徐知州怕殃及池鱼,咚咚磕起头来:“殿下,小贪小污我们敢做,谋害皇子的事可万万不敢啊!”
  
  意行不语,何妄从马靴里面抽出匕首,刀刃银白如霜雪,凉幽幽地贴上了王河督的脖子。
  
  “不敢谋害皇子?”意行自嘲一笑,“我几个兄长都死得不明不白,凭什么我就能置身其外?”
  
  王河督脖子上的刀刃已经沾上了血线,他惊惧地望着意行,颤声道:“……三殿下和四殿下都死在北边战场上,与我们无关呐!要说刺杀,云州地界上只有……”
  
  他忽然噤了声,没敢再说下去。
  
  四周死寂。
  
  意行坐回木榻上,接过何妄递上的茶,漠漠地撇着茶沫:“我知道,这二百万两一半以上都会进你们的腰包,没关系,哪有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道理?”
  
  他喜怒无常,徐知州和王河督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照样说着场面话:“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我已开诚布公,你们还要打官腔?”
  
  徐知州和王河督不知如何接话,索性咚咚磕了两个头。
  
  意行抿了口茶,淡淡道:“天底下没有不贪的官儿,你们漏点小钱,不算什么。”
  
  徐知州和王河督对视一眼,怀疑意行这是要他们上缴银子孝敬。
  
  两人双双抬起头,正要试探,意行却先开口了:“当然了,我也制不住你们。你二人都是江首辅门下的人,户部工部又由他主理。我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
  
  他轻轻笑了,眼底却一片冰冷:“以前河道上的腌臜事我既往不咎。但这次父皇派我下来,你们要是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责任都落在我头上。”
  
  两人连忙抢白道:“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不给您——”
  
  “少说漂亮话。”意行打断道,“这二百万两不论你们怎么分帐,五年以内,我不想看到寻安江再出任何岔子。”
  
  徐知州和王河督额上的冷汗干了,两人齐刷刷地瞟向一旁脸色苍白的梁惜。
  
  梁惜听得心惊胆颤。
  
  银子是可以贪的,工程是要好好干的。
  
  有了意行这番话,贪官污吏岂不是更加嚣张无制?二百万两哪够云州的官儿贪?怕是要把他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业撕碎吞了才罢休!
  
  他抬起头,用一种求救的眼神望向意行:“七殿下……”
  
  意行知道官商的难处,但那又如何?掠之于商总比掠之于民好,一户富商倒了,立马便有更会和官府打交道的商人顶上,如同不停扑火的蛾子一般。
  
  “梁老板。”
  
  意行看了一眼何妄,何妄拍拍手,一名小旗端了套七品官袍与冠带出来。
  
  “你家多年为朝廷效力,功劳无数。”意行淡淡道,“陛下拔了拔你的品级,谢恩吧。”
  
  这是给梁惜戴高帽子,捂他的嘴。
  
  梁惜似泄了气一般,软软地瘫伏在地,声如轻烟:“……谢主隆恩。”
  
  他想起一两个时辰前昭昭说的话,心中既麻木,又自嘲。同为砧板上的鱼肉,他凭什么拿着银子,去更底层的人的面前摆刀俎的架子?
  
  阁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何妄隙开一线,听了手下的禀报,面露不悦,回到意行身边轻声道:“主子,雀儿姑娘在外面,让不让进?”
  
  意行默了会,叹气道:“进吧。”
  
  何妄没好气地冲外面吼了一声:“进!”
  
  只听几道轻快的铃铛声响起,一阵香风吹过,雀儿就跑了进来,窜到了意行身上。
  
  意行被她扑得闷哼了一声,很不满地打了下她的腰,却没推开她,反倒搂着让她坐稳了:“没大没小的。”
  
  雀儿把脸埋在意行的怀里,撒娇似地蹭了蹭:“七哥。”
  
  何妄听到她这声七哥,眼中浮出明晃晃的嘲讽。
  
  “说正事呢。”意行说,“和她们玩得不高兴了?窜进来找我。”
  
  “就不能是因为我想七哥了吗?”雀儿笑得稚嫩,她从头上拔下一根沉香木簪,很得意地递给意行看:“七哥你看,这图样是麻雀。”
  
  哪怕是穷人雕簪子,也会雕个喜鹊一类的吉祥鸟,刻麻雀这类贱鸟的属实少见。
  
  “傻雀儿。”意行有些嫌弃,“什么好东西我给你弄不来?非得带这寒酸玩意儿。”见她眼神黯下去,又无奈笑了:“你喜欢就行。谁送你的?”
  
  雀儿的眼睛又圆又水灵,干净清澈:“徐知州的小妾送我的。”
  
  被提到名字的徐知州颤了颤,额上又渗出几滴冷汗。
  
  “倒是会讨好。”意行冷冷嗤了一声,将簪子插回雀儿发间:“也罢,能让你开心就好。”似是倦了,他摆了摆手,对跪伏的三人说:“下去吧。”
  
  徐知州和王河督如蒙大赦,唯有梁惜捧着那套虚得不能再虚的七品官袍冠带,如在雪地中蹑足般走出了阁门。
  
  他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过门槛时绊了脚,幸好被人扶了一把。
  
  “多谢……”
  
  他怔怔地抬起头,却见扶他的人正是昭昭。
  
  昭昭怀中还抱着雀儿的金银珠宝,她故意露给梁惜看,轻笑着问:“梁老板,看到我姐姐了?”
  
  梁惜回头望了望紧闭的阁门,点头。
  
  “今晚散了宴,带上银子来教坊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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